珠寶,不僅是文化與藝術的載體,反映著不同時代的美學認知,更體現了當代女性賦權以及身體意識的轉變。早在石器時代,人類就開始配戴珠寶,珠寶被視為「現代思維和行為」出現的重要證明,因為其意味著在能尋求溫飽之餘,創作具象徵性的物品,從初期代表身份和大自然的保護力量,到中世紀與宗教、儀式、社會習俗以及財富地位的連結,但儘管配戴珠寶的歷史悠久,直到19世紀,珠寶的使用仍停留在傳統的象徵意義。
撰稿:陳若齡
資料提供@CARTIER、CHANEL、BOUCHERON、LOUIS VUITTON、DIOR、MIKIMOTO
珠寶的身體自由宣言
在社會禮教制約下,在以前女性配戴珠寶是為了社交禮儀、取悅男性或展示家族的權勢地位。而勒緊身體的束腰馬甲、裙撐與曳地長裙等繁複的服飾,不僅讓女性難以坐下,就連雙手也不易自由伸展,如果沒僕傭協助,無法獨立配戴珠寶首飾。19世紀末,隨第二次工業革命,加上交通工具的革新,異國旅行和娛樂產業蓬勃發展,騎單車、打球等戶外活動逐漸改變了女性服裝輪廓,珠寶型態也開始有了更多可能。

1879年,在BOUCHERON創始人Frédéric Boucheron邀請下,法國畫家Paul Legrand繪製了一件以常春藤為靈感的項鍊草圖,其線條形狀宛如「問號」,兩年後,這張草圖催生出後來品牌標誌性的Point d’Interrogation問號項鍊,這條劃時代的項鍊,採用開放式不對稱流線,無鎖扣設計,只需輕輕扭動便可優雅勾掛於頸部,意味著女性終於得以自行戴上喜愛的珠寶,是解放身體的重要一步。

1881年至1889年間BOUCHERON陸續製作出六件同款作品,主題涵蓋常春藤、孔雀羽毛、橄欖葉、月桂葉等,並在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覽會上榮獲大獎。在品牌全球總裁 Hélène Poulit-Duquesne促成下,重現一款1884年為美國商人Cornelius Vanderbilt特製的雙面問號項鍊,只需一個簡單動作即可翻轉項鍊,從正面的紅、綠碧璽及坦桑石轉變為反面水晶鋪鑲鑽石,戴出不一樣的風貌,同時也另外重新演繹包括常春藤在內的多款經典問號項鍊。

時間來到1932年,從男裝和運動休閒服擷取靈感,將女性從緊身束腰及長裙中解放的Gabrielle Chanel,也透過珠寶引入身體意識和自由的概念。由她親自設計的《Bijoux de Diamants》鑽石珠寶系列,首度從女性使用觀點來設計,無論是展出形式、珠寶設計到配戴方式都前衛創新,不僅強調線條和圖騰之美,還加長鍊身、去除扣頭,讓珠寶更貼合身體曲線或可配戴在不同位置,隨肢體律動散發自由無畏的氣息。

2024年,CHANEL以Gabrielle Chanel當年將運動元素引入女性衣櫥,鼓勵女性參與各種戶外活動的「運動風格」為靈感,推出《SPORT》頂級珠寶系列,創新研發各項工藝,讓作品能更容易轉換搭配、富有律動魅力。

釋放曲線的身體珠寶
在諸多貼合身體律動、展現女性魅力的珠寶中,以身體鍊(Body Chain)起源最早且最具代表性。雖然因強調身體曲線,有時被視為滿足男性凝視的設計,但其實在諸多古文明中,其所代表的是一種女性力量、權力和地位,她們配戴珠寶意味擁有自己的身體自主權,是自由獨立的象徵。

現代高級珠寶將這類身體鍊變得更為時尚,甚至模糊了與時裝的界線。如2024年,MIKIMOTO以蝴蝶結為主題,致敬高級訂製服的《The Bows》頂級珠寶系列中,一件以16 世紀末至18世紀禮服為靈感的穿戴型珠寶,珍珠與鑽石串鍊自頸部沿著肩部及至手臂自然垂落,兩側裝飾如蕾絲的蝴蝶結,珠鍊隨配戴者行動柔和起伏,一如真正的高級訂製服。Pomellato的《Ode to Milan》高級珠寶系列也推出過以卡拉歌劇院帷幕為靈感的Sipario身體鍊。

女星Zoe Saldaña去年於Vanity Fair奧斯卡派對時穿的Cartier Libre披肩,是由150顆鑽石與67000個黃金鍊環手工「織」成,猶如第二層肌膚貼身,搭配縞瑪瑙流蘇墜飾,是珠寶也像衣服;BOUCHERON更早些的Cape de Lumière璀璨披肩,以鑽石和黃K金細絲揉捻成鍊條構成扇形織紋,輕盈服貼能隨配戴者舉止開展,宛如披上鎧甲的女戰士。

BOUCHERON《Carte Blanche, Or Bleu》高級珠寶系列中也有著類似身體鍊的設計,一條長達148公分的Cascade項鍊似瀑布從肩頸傾流而下,巧妙地將珠寶轉化為身體的延伸,讓佩戴者感受到珠寶隨著肢體律動的自然流動,這條華美的項鍊鑲嵌大量鑽石和極長卻柔軟的線條,格外考驗精準度和耐性,光製作需花3000小時,長鍊還可變化為短項鍊,拆下的絞接式鍊帶則可做為耳環;另外,以鐘乳石冰霜為靈感的Givre套組,從頭飾、耳掛耳環、肩飾到戒指,以珍珠、珍珠母貝和鑽石勾勒出隨著地心引力流動的線條,在身上形成一道風景。

展現身體線條之美的除了身體鍊,還有如Dior《Diorama & Diorigami》高級珠寶系列中,低調卻令人驚艷的Diorama珍珠腰帶,線條優雅流暢,展現出低調而奢華的美感,另有Diorama Forêt de Printemps腳環,以玫瑰金精心打造,鑲嵌閃耀的鑽石、粉紅剛玉和白珍珠,呈現出春天的繁花景致,彷彿一簇簇綻放的花朵散發典雅的氣息。更有Dior Délicat 多彩耳骨夾展現出精緻且富有現代感的設計風格,其線條流暢優雅,既輕盈又充滿藝術感。《Diorama & Diorigami》系列意味著高級珠寶的多元性,鼓勵以自由獨特的方式展現個人魅力。

玩轉設計與身體對話
時值今日,配戴珠寶早已不再是一種身份地位象徵,甚至超越純然裝飾的性質,而是能愉悅自己且展現個性的方式,是一種內在自信和個性的延伸,穿戴上珠寶,像是自我賦權,並在珠寶設計師的創新下,透過可轉換式設計或全新配戴方式,玩轉出各種趣味,就像是讓珠寶與身體展開對話。
例如很早就以珠寶彰顯「女力」的LOUIS VUITTON腕錶藝術總監Francesca Amfitheatrof,擅於將傳統珠寶語彙扭轉出新意,與時尚品味出眾的影后Cate Blanchett,先後於2024 BAFTA英國電影學院獎和第77屆坎城影展兩次「特別合作」,令人驚豔。

BAFTA英國電影學院獎紅毯上,Cate Blanchett一襲LOUIS VUITTON酒紅色高領訂製禮服搭配大溪地黑珍珠連身鍊,造型出眾卻全都是「舊品」。禮服是利用品牌現有布料耗時150小時製作而成,擁有多重色調的珍珠則來自Blanchet去年出席BAFTA配戴的高級珠寶,在融入來自LV歷史檔案資料另外五件高級珠寶的寶石和材料後,賦予了珠寶二次生命,這件作品像是環保鬥士的榮譽錦帶,因為Blanchett曾於2020年出任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主席時,宣布之後只會穿曾在紅地毯上出現過的服裝,以呼籲時尚產業過度生產的問題。

時隔數月,Cate Blanchett步上坎城影展紅毯時,配戴了另一條由Francesca Amfitheatrof改製原有珠寶重新打造的藝術風格珍珠項鍊,採用回收自品牌三款高級珠寶作品的Akoya珍珠、灰色大溪地珍珠,以及鑽石。最特別之處是配戴的位置:順著禮服胸線的輪廓環肩配戴,略微垂墜的長鍊,凸顯鎖骨與肩部線條,鬆弛且優雅,再次為環保永續寫下美麗記錄,也為所有女性提供了嶄新的配戴珠寶方式。

BOUCHERON創意總監Claire Choisne是另一個擅長用創新方式說故事的珠寶設計師,她尤其懂得當代女性喜歡簡單卻與眾不同的設計,因此總在實用與美感間取得恰到好處的平衡,即便是已成顯學的可轉換式設計,在她的創作中也從不落俗套。除了在頂級珠寶系列中結合科技與傳統工藝,日常配戴的珠寶更能見其巧思,如啟發自音源線的Jack系列,借鑑科技產品插接原理的金質弧線造型,以充滿玩興的手法串接,可以是單圈或多圈手鍊或項鍊、髮飾或腰鍊,將身體與珠寶的互動關係交由配戴者決定;2024年,為慶祝問世20周年的Quatre系列,她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將315個戒指串製成斗篷,再次打破我們對珠寶配戴的想像。

無論古今,珠寶始終是最貼近身體的工藝與藝術,被寄託承載著不同的象徵意涵,隨著社會風氣的轉變,珠寶被賦予更自由、多變的形式來展現個人風格與魅力,而能隨心所欲透過珠寶自由展現自己的個性與想法這無疑是最美好的年代。